王石说中国足球水太深赛艇才是美学的最佳体现

  大概一周前，他在个人朋友圈宣布退休，说要把接力棒交给郁亮带领的团队。还配了自己攀登珠峰时郁亮专程来探望的合影。照片中，两人穿着登山服，共同拿着后援团的旗帜，背后，是茫茫雪山。

  一个公司的董事长和总裁，专门挑这样一个地方、场景见面，让我想到了村上春树一本小说的名字，“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”。

  前两天，万科股票涨停，创年内新高，逼近去年停牌前最高价。这是继上周五尾盘涨停之后的第二次。

  王石这半年是陷在风波里的，但当我去检索了王石，关于他，最近半年的新闻标题列下来是这样的：

  王石社会活动的重点，早就是赛艇了。王石十分热爱赛艇，据他说，“人生最高的境界就是欣赏美学，赛艇运动是美学的最佳体现。”他还在2014年，成为亚洲赛艇联合会主席。有媒体甚至用了这样的标题，王石或将改变中国赛艇这项运动。

  虽然“或将”这种句式，是一种被玩坏的文体，但这句话听上去，感觉像是要开辟一片新天地。

  近些年的王石，看上去是个十足的运动家。登山，赛艇，滑翔，马拉松……股民给他的微博留言，批评他不务正业。连他自己都笑称，万科的全名，应该是万科体育运动有限公司。

  “招募大学生新员工的时候，万科招聘人员会问，除了学业和社会实践之外，你还会什么？学生说我还会跑马拉松，那么‘恭喜你’，你被录取了！现在你会跑马拉松还不行，你还是校队的赛艇队员之一，那么‘恭喜你’。”

  2012年7月22日，深圳台风，王石顶着台风前的密雨，挥桨下水，用赛艇组织了百名新员工的入职仪式。

  2013年，中国玩赛艇的只有几千人，职业选手也就一千人。所谓的赛艇国家队，不过是集训队形式，有世界大赛就集中一下，比赛结束国家队就解散。全国范围内，可供国家队集训的基地只有浙江，牡丹江等地。

  过去，我们从始至终说赛艇是我们的强项，占据着亚洲老大的位置。但直到去年8月13日，我们才在奥运会上，获得第一枚单人双桨奥运奖牌，是由段静莉获得的女子单人双桨铜牌。

  赛艇的发展，受到很多客观因素限制。首先，赛艇需要专门的河道。其次，赛艇很贵。2013年中国赛艇主教练姜海洋在一次采访中介绍，最简单的单人艇，每艘十多万，八人艇要五十多万。

  按他自己的说法，赛艇能体现和锻炼团队精神，这对企业来说特别的重要。他说，赛艇队员要长期一块合作，才能在比赛时达到最大默契，而且，没有功劳大小之分。能上赛艇集体比赛的运动员，在各行各业都会有不错表现。

  可《互联网金融观察》的报道，提供了另外一种说法。这篇报道中，有记者正常采访了当年与王石一起到深圳打拼，并熟知王石的深圳地产界资深人士。该人士回忆，王石不是天赋型人才，而且，他很内敛，这甚至影响到他选择什么样的运动。

  “王石刚到深圳时，周围人才济济。他不跟大家玩那些很流行的游戏和活动。无论是火遍深圳商界的桌球、保龄球、高尔夫，甚至乒乓球、羽毛球、网球，他都不参与。

  即使是爬山，他也不跟身为国家登山一级运动员的商界朋友一起爬。他的心态是如果要打乒乓球，他选择用土豆来打，这样至少大家看不到他真实的水平。”

  但“7+2”并不是登山界的最高成就。知乎网友@张明 说，它只是社会大众普遍观察“高海拔攀登”的一个窗口，很多人都是采用商业登山模式完成的。网友@木乙 说，“这个主要靠软妹币支持。全世界大约有13人完成，其中中国占了7人，不得不说国人太有米了。”

  恰好，有人统计了王石自1999年到2005年间，各地登峰的费用。《中国证券报》曾做过统计，并与王石的薪酬做过对比。

  另一方面，王石热爱足球，中学时是校足球队队员。作为板凳队员，他在别的球员受伤或迟到的时候，会上场踢一会儿，人一到就被换下来。

  他还说，自己一直踢球到45岁，即便到了深圳，开始创业，游海泳和踢足球，也是他一直在坚持的运动。后来年纪大了，在场上扛不过年轻人，才不踢了。王石有国家二级裁判证。不能踢球以后，他就改吹裁判，满场跑，又吹了10年。

  7那么，有一个有意思的问题，不妨插播一下，为啥没人让很喜欢足球的王石“或将改变中国足球”？

  和赛艇相比，足球无疑更热门。同为地产大佬，许家印、宋卫平接连投资足球，马云也来了。在万科内部，足球也是除长跑外员工参与度最高的项目。2014年时，各地公司就有足球俱乐部27个。

  但王石依旧只专注赛艇。就此问题，《南方都市报》记者曾连续两次发问，王石都回复他“不予置评”。

  此前，他甚至说过，“万科在三百年之内都不会涉足像足球、篮球这些单项体育产业。”

  在接受《新闻晨报》采访时，他还开玩笑说，中国足协应该找他当裁判，以他的财富背景，黑哨这一类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。

  8说回来。爱运动的企业家王石，先后成为了中国登山协会副主席，和中国赛艇协会副主席。但只有成为亚洲赛艇联合会主席，王石热爱赛艇这件事，才在商界和体育界，引起双重轰动。

  接到电话时，王石在剑桥，是国家体育总局水上运动管理中心主任李全海打来的。电话那头，李全海说，“王先生我们想推举你竞选亚洲赛艇联合会主席，你有没有兴趣？”

  王石有些懵了。让一个企业家当亚洲主席？没有这么做过。此前在中国赛艇协会和亚洲赛艇联合会任主席的中国人，至少是体育总局的司局级干部。他以前做过的中国登山协会副主席，也只是挂职，并没什么工作，只在开年会的时候有人通知他去参加一下。

  9如果你留意的话，会发现李全海说的是，“我们想推举你竞选”。“推举”这个词，有点意思。

  王石和李全海，之前算不上熟悉，只见过两次。王石之所以得到这个被推举的机会，据某赛艇界内部人士爆料，缘于他毛遂自荐。

  在竞选这个亚赛联主席之前，王石已经划了9年赛艇。他在万科组建了赛艇队，在各地参赛。而且，为了推广赛艇运动，他到各个有湖泊的大城市，见过他们的市长、主管副市长和体育局长。

  巧就巧在，中国赛艇协会正有意吸引企业与社会参与发展赛艇，既然王石自荐，就顺水推舟让王石当选副主席。并且，史无前例地，推举他参选亚赛联主席。

  这是个你情我愿的过程。李全海说：“王石有队伍、有资源、有效率，他能以‘圈外人’的视角提出新见解，能够与体育总局形成优势互补，更能促进整个项目的发展”。

  而王石本人的解读是，“很大一点是因为反腐。反腐要求干部要廉洁，所以他们不能轻易出国，次数有限制。”他的圈外人身份，携带了某种便利。

  他在一次演讲中说，成为亚赛联主席之前，自己到各个城市去推广赛艇，希望对方划出水域、拨出土地建基地，对方会直接告诉他，万科已经很有名了，没必要再搞体育项目。

  但成为亚赛联主席之后，同样的话对同一个人讲，得到的反应完全不同。“你旧话再提时对方眼睛放亮。要地给地，要水给你水，还给你投资，还给你协调。一个企业家在一个有实实在在决定权的体育运动协会时，你推广一个运动的时候，他才线

  被推举之后去参加竞选。王石的竞争对手，是来自日本的大久保尚武。大久保尚武是日本赛艇协会会长，他为这个竞选，准备了两年。但竞选期间，王石初次见到国际赛艇联合会主席JC Roland，俩人刚一握手，Roland就笑着对他说，你是“自己人”。因为王石手上，有厚厚一层茧，这是赛艇人的标志。

  顾问团也起了非常大作用，这是一支以纽约大学上海分校校长为首的顾问团队，他们来自竞选文化最浓的美国。如何打广告，如何讲诉求，都是他们在帮着做。

  最后，一个原本最铁票支持日本的会员，倒向了王石。他手里的3票，帮助王石18:7大比分赢了大久保尚武，成功当选亚洲赛艇联合会主席，任期4年。

  成为主席是有代价的。要实打实地干。王石许下承诺，亚洲35个赛艇联合会的成员国和地区要一个个访问。光这一项，就要花费不少精力。此外，还要负责筹资、组织训练、调配资源等等。

  2013年，王石到剑桥访学，跟着剑桥赛艇队“蹭练”。他说，那段经历，让他体会到赛艇集体主义的精髓。

  下午是文化课，晚上参观剑桥各个学术机构。晚饭结束，还要进行小组会议，探讨英国文化历史，并为之后的辩论做准备。

  他们住在简朴的单人宿舍，在学院的餐厅吃饭，用公共投币式洗衣机自己洗衣服。周一到周五不间断，连续4周。

  成员们是来自中国各个行业的企业家。万通控股董事长冯仑，金蝶集团创始人徐少春，深圳市明源软件股份有限公司创始人、董事长高宇，等等。我想用冯仑的一段描述，来呈现这些大老板放下身段，成为深潜学员，是一种怎样的体验。“任何一项运动刚开始都很不习惯，教练不断地训练你，就像把一条野狗训练成宠物狗，哺乳动物都这样，慢慢就习惯了。”

  企业家毕业回国，就成了推广赛艇运动的“自来水”。他们在自己的公司组建赛艇队。他们无论在哪儿，只要凑够人数，就能在当地找上一块水域，划上一次。他们还自发排了世界著名赛艇比赛的日程，看准行程，然后以深浅队的名义去参赛。徐少春就是一个例子。他是2014年深潜一期剑桥营的优秀校友之一，毕业后，他成了一位新晋的赛艇运动爱好者。从英国回来，徐少春创办了华赛俱乐部、金蝶赛艇俱乐部和金蝶明珠赛艇俱乐部。

  无独有偶。2015年，马云也创立了一个企业家组织，湖畔大学。每年，国内目前所有的领域的成功人士聚在一起，“不谈成功案例，只讲授失败”。为了让这些企业家卯足劲儿体验“退一步”的滋味，今年的开学第一课上，马云给他们设置的第一关，就是学习怎么样赛艇。

  但这些高门槛，圈子型的企业家火种，能否点燃赛艇这项运动？毕竟在人家赛艇故乡，以牛津剑桥为例，赛艇是一种参与性很强的运动。

  在牛剑，参加赛艇运动的学生，每天6点钟起床下水训练，每周4次，至少持续2个月。不下水的，就去划船机上进行针对性的力量训练，强度大到吐。而且，他们中的大多数，从初中就开始接触赛艇训练。学校对赛艇也很支持，每个学校大概30个学院，每个学院都配有独立船房，划船机房，力量房。参加这些训练全是自愿，不会有额外加分，不会有某某某因此被评为优秀学生干部，不会有奖学金，老师留的作业依旧一点也没有少。即便如此，每年还是有1/4的本科生成为赛艇运动员。学期中各种比赛不断，最难凑的八人艇，两校随时能各拉出 100 队男子，50 队女子，都带着自己专用的艇出来。

  再说比赛。这项比赛，虽然只是两个学校之间的较劲，从赛事规格上来说，跟奥运会什么的没法比，但比赛难度其实一点不比奥运差。从比赛场地来说，奥运会八人艇采用的是静水独立赛道，全长2000米的直道。牛剑对抗赛直接就在泰晤士河上，公开水域，逆流，弯曲。而且，赛道全长6000 多米，情况之复杂程度，不确定性之大，远超奥运。举个栗子。2002年的四人赛艇赛上。一个选手在离终点还有几百米的时候，晕倒了。事后被确诊为哮喘病发。可这人，在两年前的奥运会上，获得了双人艇第四。

  即便强度大成这样，牛剑还是有作为参赛队伍的操守的。他们不会故意往队伍里塞很多的专业运动员。因为这样会被对方瞧不起。

  这边，王石一上任，也在国内大学里行动起来了。他现身各大高校，做“王石亚洲大学赛艇行”，主题叫“Rock and Row赛艇运动与企业家精神”。

  去年，上海交大建校120周年。校庆前夕，学校在闵行校区的淡水河道上，建成了国内首个高校校园内的赛艇道，全长800米。当时我们在现场看到，这条被规划成一期赛道的淡水河道，实际上并不长，而且每次只能容纳一条专业赛艇活动。

  但去年，陈特代表学校去英国参加了“亨利杯”比赛，跟英国选手过了几招，就感叹“那些人太厉害了。而且，去年是奥运年，那些专业运动员都去参加奥运会了。”最终，上海交大止步资格赛。

  亨利杯，是在英国泰晤士河上举行的亨利皇家赛艇比赛，距今170年历史，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赛艇比赛之一。很大程度上，亨利杯被认为是英国重要的一个社交场合。陈特说，比赛现场十分严格，如果你不是运动员，必须穿西装入场。比赛结束，女王将直接给获得第一名的队伍颁发奖杯。

  交大赛艇队应该能更好。目前，学校共有三条赛艇，两条四人单桨艇，一条双人双桨艇。可平时会用的，只有一条四人单桨艇。每次训练，陈特和队友，就抬着这条四人单桨艇，走上200米，从赛艇存放处到达码头，下水。这个赛艇存放处，虽然有遮蔽物，也谈不上室内。陈特希望，赛艇数量可以更多一些。

  但每次赛前集训时，他们会搬去位于青浦的东方绿舟，那里有一个上海市水上运动中心，河道更宽，更长。东方绿舟在远离市区的城郊。

  这种情况或许能改变。陈特听教练说，学校打算明年开始建设河道的二期工程，建成之后，河道有所扩建，桥往上移，会更适合比赛。陈特还曾在水上运动中心看到王石，看见他和队友一起，在水下划动一条八人单桨艇。“王石蛮厉害的。”陈特说，万科在水上运动中心有自己的一条艇，每周他们都会去玩。

  王石也在交大做过“王石亚洲大学赛艇行”的宣讲，不知道他是否曾预料或意识到，目前，在国内高校发展赛艇，可能会面临的这些困境。

  有一次，王石在杭州做讲座，一个学生站起来问他，我们怎么跟剑桥比？他们河道那么好。王石听到这里就怒了。他说，“你可以去看看剑桥的河道，你就明白你们坐拥的西湖是多么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。”

  有西湖就够了么？改，怎么改呢？我想到一件往事。1999年，国内搞了个“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百年赛艇对抗赛”。央视直播，全国关注。也没人追究这个一开始就喊出的“百年”勇气何在。但10年后，比赛就停了。事情是这样的：

  第一年，比赛在北京昆玉河进行，北大赛艇队胜出。很快，清华聘请了国家级赛艇教练李荣华和赵卫星执教赛艇队，并且在学校选拔体育成绩突出的学生，到千岛湖进行进一步考核之后，组成赛艇队。第二年，清华赢了。

  第三年，北大开始公开招收赛艇项目的体育特长生。高中没有赛艇项目，就在篮球特长生里选。身高190公分往上，臂展比身高长，这样在划桨时会有优势。清华火速跟上。

  好巧不巧。王石成为亚洲赛艇赛艇联合会主席之后，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了。北大深圳校区校长找到他，希望他能促成北大、清华深圳校区的赛艇对抗赛。王石答应了。但他有一个要求，北大深圳校区7个学院，每个学院一条艇，而且，绝不能招特长生外援来比赛。完全的牛剑模式。

  在今天的股东大会和董事换届会议上，王石说：“在我有生之年，在我还清醒的时候，离开万科，是早就决定好了的。在我没离开之前，不会考虑以后干什么，我这个人自信，不考虑后路。作这个决定有过两三天的纠结，后面就是外甥打灯笼——照旧。”王石的人生就像一条赛道，上半程，做企业，整房子，下半程做什么，他还没想好，但总归要亦可赛艇。